【香炉篇】后世婴✘前世叽①
魏无羡从迷障中走出来后，意料之外来到了云深不知处。
他此时站在云深不知处的后山，离开了浓浓迷雾后，才看清自己的样子，身上久违的黑衣广袖长袍警醒他这是梦境。
如今的他是前世二十年岁的模样，莫不是又是香炉作祟？
他抖了抖宽袖，无所谓地笑了笑。
找蓝二哥哥去~
云深不知处终年云雾缭绕，溪流蜿蜒直达深山，松柏竹林郁郁葱葱连绵在山上，静下心还能听见阵阵悦耳鸟鸣。
魏无羡转着手中的陈情，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香炉打造的梦境里的云深不知处。
顺着记忆，他走到了后山的一块平草地，那是蓝忘机饲养白兔的小天地。
可他没如愿地见到白绒绒的兔子，只见到空溜溜的草皮。
魏无羡挑了挑眉，也不作他想，便往山门走去。
出了后山，便来到了龙胆小筑。
小筑依旧是静谧的模样，龙胆花随轻风摇摆，细小的紫色花瓣飞舞在空中，旋转几周便消失不见。镂窗前的风铃铃舌晃了晃，铃声恍若曲儿，安抚人心。
门前石板上放着扫帚，像是刚有人打扫了一番，门前的小路没有飞散而来的草根和石尘，他晃了晃神，仿佛看见当初坐在龙胆小筑前执拗要见母亲的蓝湛。
魏无羡不由脚步放缓，他站在小筑前，安静地鞠了一躬。
这是蓝湛的梦，梦里他对这里，有着无比深沉的依恋。
走出了小筑，魏无羡想见蓝忘机的心情在心底里愈加膨胀，他走路如同步下生风，他来到了静室，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不在静室？
魏无羡不作他想，转身离去。
他来到兰室，只见几位门生在室内听学，也依旧没有找到心上人。
随后，他来到了藏书阁，又去了雅室，却都一一寻不到蓝忘机。
魏无羡甚至开始假设这个梦也许只是个普通的梦，是他自己梦回了当初来云深不知处的时候。
直到，他来到了戒律堂。
“蓝氏家规，第五十二条是什么！”
“不得结交奸邪。”
“蓝氏立身之本，竟被你抛诸脑后！你还有何面目去面对蓝氏的列祖列宗！”
“敢问叔父，孰正孰邪，孰黑孰白。”
“好啊！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好学生！蓝忘机，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辨是非！不遵训规！不敬长辈！不……”
每一句都夹带戒鞭猛挥而下的疾响。
“魏婴并非奸邪。”
“魏婴不过是想护下他想保护的人，并无过错。”
“忘机不会为自己犯下的过错开脱，但所犯之错，不曾悔。”
蓝启仁气愤的声音频频响起，站在戒律堂外的魏无羡，早已木然。
他的脸上毫无血色，每一次戒鞭挥下打在蓝忘机后背的重响，如同划在自己心口的每条刀疤，疼得让他整颗心都在发颤。
他曾无数次试想过蓝忘机当初为了自己挨下三十三道戒鞭的场景，可当他真正看到的时候，他原来会害怕到连推门进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紧握着陈情的手突起了条条青筋，魏无羡红了眼眶，额头抵在戒律堂的大门上，忍受着戒鞭打在蓝忘机身上带给他的共情般的痛楚和心疼。
蓝湛，对不起。
三十三道戒鞭尽数罚完，蓝忘机肉绽血流的后背上每一条鞭痕都触目惊心，蓝启仁负手在背，下令禁足三年后，便愤然离去，掌罚的门生扶起近乎晕厥的蓝忘机，往戒律堂的大门走去。
魏无羡躲在树荫下，看着远去的蓝忘机，狠狠地一拳砸在了树上，树叶簌簌地摇摆着，在他脸上落下晃动的叶影，脸色显得无比阴枭。
他知道心底下压抑着的是恨意。
对自己的无能的恨意。
寒潭洞寒冰覆满整个洞沿，每走近一步，寒意便往心里钻进一分，蓝忘机跪坐在家规面前，脸色苍白地看着家规上的家训：
诛妖邪，立正派，大道永存。
魏无羡站在蓝忘机身后的不远处，哽咽着。
血迹模糊的白衣已经换下，但魏无羡始终记着不久前看见的触目惊心的血色身影。
蓝忘机拖着虚弱的身体，咳着血一步一步走到寒潭洞跪下，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魏无羡脑里最敏感的神经。
期间蓝曦臣来过，手里握着细颈白玉瓶，想来是他瞒着蓝启仁送来的灵药，他站在蓝忘机的身边，摇了摇头，心疼地看着蓝忘机，言道：“忘机，魏公子已然犯下大错，你又何苦错上加错。”
“忘机无法评定魏婴所作所为是对是错，无论对错，所有后果忘机都愿与他一同承担。”
“无所惧，亦无所悔。”
蓝曦臣捏紧手中的药瓶，无可奈何地暗叹。
蓝曦臣走后，魏无羡从冰壁背后走出，明知道香炉里梦境的人是看不见自己的，可他却没有勇气去站在他们身边。
蓝忘机依旧面无表情地跪坐在家规面前，虚弱的身子加上寒潭洞内寒气袭人，他的脸上毫无血色，魏无羡缓缓蹲在蓝忘机的侧身后，看着他削骨的侧脸，觉得自己的整颗心在被万蚁噬咬，这种心痛的感觉比在不夜天时所承受的还要疼痛上几百倍。
“蓝二哥哥。”
“对不起。”
像是心中有感应一般，蓝忘机的肩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往回轻轻侧了侧身，却又立马正身跪坐。
就好像是做梦的人梦见了美梦却不愿意去相信一样。
他垂下头，脸色痛苦难抑，咬牙唤道：
“魏婴。”
尔后，他抬起头，望着家规失神。
眼角蓦然滑下一滴泪。
“……魏婴。”
每一句“魏婴”，都像是重锤狠砸在魏无羡心头，泪雾模糊了他的视线，蓝忘机的身影融成一团，他哽咽着，又唤了一句，“蓝湛，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蓝湛……我在这里……”
未待眼前人看向自己，寒潭洞轰然倾倒，冰雪崩塌，白茫茫的雪将蓝忘机和自己拦开，魏无羡正欲起身追去，却脚下踩空，摔进了无底深渊。
不知道在深渊中掉落了多久，待他重新睁开眼后，眼前又是不一样的光景。
血色天空的云就像是粘稠的血块，草木枯败，落叶被一阵又一阵的飓风吹得漫天胡乱飞舞，空气中全是铁锈般的血腥味，呛得让他透不过气。
魏无羡吃痛地撑起身体，迷茫地环顾着四周。
愈发觉得熟悉的感觉让他蓦然睁大了眼，目光逐渐清明。
他死也不会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曾在这里呆了三个多月的暗无天日的时光，还有几载叛离江家后的春华秋实。
这里也是他身死魂消的地方。
——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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