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颜醉

一个字:佛

【忘羡】问灵十三载·祸书篇(上·缠怨)

“禀告含光君,蓝愿已无大碍。”蓝景仪拱手行礼,正色道。


蓝忘机负手在背,听蓝景仪将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番后,微微颔首,“回去休息,两日后清点二十个门生随同出发。”


“是。”


将静室的大门关上后,蓝景仪长舒一口气,直拍胸口。


方才报告事因时两条腿都在打颤,生怕自己原形毕露,说话没个遮拦,在别人面前就算了,在含光君面前可不行,一个说不准又像上次那样把自己禁言,而且还是禁言了一个早上!


捂着自己的嘴巴,蹭蹭蹭地向门生住所跑去。


吱啦——

推开蓝愿的房门,蓝景仪探了个头进来,看到倚坐在床沿的蓝愿,便关上了门进来。


“蓝愿,你怎么样了?感觉好点了吗?”蓝景仪盘腿坐在了床边的地毯上,抓起蓝愿被绷带缠紧的手,在手上掂了掂,发现怨气已经被抑制得七七八八,才放下心来。


“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含光君你的手臂其实是被怨气侵蚀啊?含光君知道的话咻的一下子就帮你彻底除去怨根了,省得你每天不仅要调息身上伤口还得运转灵力压制怨气。”


蓝愿摇了摇头,“我答应了那个孩子,他也说这怨气能助我们找到他,所以在再次找到他之前,不能将怨气打散,只能压制住,不被含光君发现。”


“对哦我忘了,可要是被含光君知道了我们这样铤而走险,估计又是家规十遍。”蓝景仪鼓着脸,一脸烦躁,“啊啊啊!好烦啊,要是能将那孩子装进锁灵囊随身带着就好了,就不用这样兵行险招。”


“那孩子还是人,虽体质特殊,且身染怨气,但并未化灵,锁灵囊没用。”蓝愿摸着自己缠得死死的手臂,叹了一口气。


绷带上画有蓝家的封印符,能封住怨气,加以灵力压制,便可以将怨气稳定在手臂,不会延伸到身体其他部位。


可是自己受伤后,灵力经常有滞后的现象,怨气偶尔就会有溢出。


蓝愿为难地皱了皱眉,不知自己这么做,到底行不行得通,瞒着含光君,不知道对不对。


“我的课业啊……什么时候才能评出个甲啊!蓝愿,你说为什么每次轮班到我们外出夜猎,就总碰上一些不该碰到的?!”未等蓝景仪抱怨完,就被蓝愿一个出其不意捂住了自己喋喋不休的嘴巴,闭着眼呜呜呜地挣扎了几下,睁开便看到蓝愿变得更加苍白的脸。


“???”蓝景仪疑惑地眨了眨眼,扯开了蓝愿的手,“蓝愿你干嘛!明明都被怨气缠身了这手劲怎么还这么大!”


蓝愿目死。


蓝景仪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瞬间僵住。


“含,含光君。”蓝愿将头垂得很低,声音微弱得叫人听不见。


蓝忘机持剑而立,神色淡漠,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们。


蓝景仪猛地转过身,跪坐在蓝忘机面前,大声喊道:“含光君对不起!这是我想的馊主意,跟蓝愿没有关系!蓝愿的手臂现在刚刚好转,他没办法持笔抄家规!你要罚就罚我好了!”


见蓝忘机并未出声,蓝景仪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站起身来,又喊道:“我这就去倒立抄家规十遍!”


然蓝忘机依旧不语。


蓝景仪心慌,改口道:“不是!抄二十遍!”


屋内依旧静默,蓝景仪心死,颤巍巍地竖起三根手指,弱弱地说:“抄三十遍……”


真的不能再多了啊啊啊!


心惊胆战地等着蓝忘机下通牒,然后——


“蓝愿,将绷带脱下。”


蓝景仪捂脸,在指缝边缘偷偷瞄了一眼蓝愿,只见被蓝忘机挡住的蓝愿在边角下伸出手,向外摆了摆示意他出去。


从小一起长大这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心神领会地偷偷跑到门边,正准备打开门,想了想,含光君还没说要抄多少遍呢!


于是便折回来,心怀侥幸地问蓝忘机:“含光君,那是不是我不用抄家规了?”


“三十遍。”


看着蓝景仪一副即将要背气死去的样子,蓝愿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太难了。


等蓝景仪出去后,蓝愿将绷带慢慢解开,每绕开一圈,怨气就浓郁一层,彻底脱下后,手臂被郁结的怨气缠绕着,隐隐看到手臂下的长疤。


蓝忘机沉默地看着,蓝愿心里越来越没底,“含光君……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将脑袋埋得更低。


突然觉得手臂一凉,蓝愿抬头看去。


只见蓝忘机从额间抽出一丝灵识,施术化作一个阵法,怨气像是被阵法吸引,丝丝黑气被抽离出蓝愿的手臂,化作一团黑云凝浮在阵法上。


将怨气化云后,宽袖一挥,怨气藏进袖中,不见踪影。


又抬起自己撤去怨气的手臂,灵力在双指凝珠,输进自己体内,不出一会,长疤化去。


蓝愿看了看,还是原来自己藕色的手臂。


“含光君,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一意孤行,景仪他一开始也不知道的,只是替我作掩护……”


“蓝愿之后就去领罚。”


似听到含光君的轻叹,蓝愿揪紧了衣袖,显得更加无措。


他总想做得好一些,让含光君不要总为自己的事操心,可是每次到最后还是要含光君在背后收拾自己闯下的烂摊子,替自己的痴心妄想买单。


这次,也是。


“好好休息,日后不可逞强。”


“是,含光君。”


“这次夜猎,你就在云深不知处安养。”


“可是含光君……”


“好好安养,夜猎回来后取字。”


蓝愿睁大了眼,半晌没反应过来。


“我……”


“及冠礼。”


蓝愿欣喜地咧开了嘴,“知道了,含光君!”



翌日酉时,日城


日城座于姑苏地界界边外,不出三四十里,日落月升,月光漫撒在破败的城门上,显得无尽荒凉。


避尘出鞘,几道灵光乍现,城门瞬间大开。


蓝忘机收回避尘,带着一众小辈缓步走入。


然城内却是不同于城外所见之景,总角小儿们在中心街道边吵吵闹闹地玩着射风筝的游戏,黄发老人在树荫下笑着磕唠,市井之间全是张灯结彩的喜庆之状。方才在城外分明除了风声和风过草木声就没有其他声音,蓝家一众小辈心生疑虑,纷纷剑出鞘三分,指间凝聚灵力,彼此之间逐渐靠拢,环成一圈。


突然一个东西撞上了蓝景仪的后背,然后蓝景仪很没出息地开始鬼哭狼嚎,“含含含……含光君!!有东西!有东西攀……攀到我的后背!!啊!它……它在抓我脖子!!鬼,有鬼……救命啊啊啊!”


然蓝忘机回头,只见蓝景仪一脸惊恐地一手拔出剑,另一只手在头上维持僵住的姿势,背后挂着一只风筝,筝骨正戳着他的家袍衣领。


身边的蓝家子弟一开始也被吓坏了,纷纷拔出长剑,看定后,都憋笑得个个成了大红脸,没办法,含光君在此,他们可不想罚抄家规。


站在最近蓝景仪身边的蓝家门生忍着笑从蓝景仪身上扯下风筝,递在他面前,“景仪,别喊了,是个风筝。”


“……”


蓝景仪捂脸。



此时,风筝在门生手中燃烧起来,受到惊吓的他连忙扔开,只见风筝表面燃起的绿色幽火越来越旺,最后竟然彻底消失,被幽火燃烧过的风筝却是连灰烬都没有余下。


一众小辈吓得半死,个个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蓝忘机皱眉,唤出避尘,剑光从街头迅速分散,每一道分开的剑光闪向不同的巷口,最后凝聚在街尾。


避尘剑光所及处,皆无感应到怨气的反应,蓝忘机将避尘收回鞘中,然后回头看向背后稍微卸下心防的蓝景仪等人,言道:“继续留神戒备,”说完便抽出自己一丝灵识凝于蓝景仪掌心之中,“你们带着这个,去往城外的林子,去找林外的活人,找到后切勿打草惊蛇,立即传讯。”


“啊?那,那含光君你不跟我们一起吗?”蓝景仪立马收回剑,颤巍巍地将灵识护在双掌之中,几乎是眼汪汪地看着蓝忘机。


虽说避尘没有感应到怨气,可含光君要是不在,万一又出现什么诡异的东西,怎么办!


蓝忘机点点头,便持剑踱步离去。


蓝景仪心下哭喊:


含光君!别走得这么无情啊!!!蓝愿啊!!你为什么不在啊啊啊!


然蓝景仪忘了,即使蓝愿在,蓝愿也会将这当作极好的自我锻炼机会,不会向他一样心里哭戚戚地有心没胆地想求含光君留下。


街上的人依旧相互谈笑,然蓝忘机走在人群中,旁人则无视然后擦肩而过。


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


蓝忘机从街头直至走到街尾,始终留神周边百姓的对话,令他觉得有些诧异的是,这些百姓之间交谈的内容,似有百种千种,就如同一个人嘴里说出了好几个人的话。


而刚刚在街头那边的几个孩童却出现在街尾的石杆上继续耍弄着自己手里的风筝。


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蓝忘机再次回头,只见街景依旧,人依旧。


突然间,袖中的怨气开始暴动,自己的灵识竟也受到些许影响。


将怨气从乾坤袖引出,怨气竟自己飞向空中,逃出了城外。


蓝忘机心下晓然,便跟着怨气,御剑驶向城外。


与此同时,蓝景仪等人——


依旧颤巍巍地捧着含光君的灵识,蓝景仪哭丧着脸,“这深山老林阴气深重的,哪来什么活人……含光君啊……”


一旁的同龄门生也都垂头丧气。


他们都是夜猎经验不足的,心理建设能力都不行,以至于每有一阵寒风吹过便立马劈出一道灵光把身边的树和杂草都砍个一干二净。


按着这种精神以及灵力的消耗速度,没等到找到活人,他们就要从活人化成干尸了。


突然,门生之中有人大叫一声:“啊啊!那个!那……那个!你们快看!那边!”


原本他们就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状态,突然间有个人大叫,顿时便都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往那门生指的方向甩出了巨大的暴击。


“不是啊啊!那是活的!人!大活人!”


眼看灵力就要打到那活人身上,蓝景仪脑袋一空,正欲用灵力闪现去当肉盾,只见一把蓝色飞剑袭来,直直冲破了灵力团,化去了攻击。


“避尘!那是避尘!含光君来了!”


“是含光君!”


“含光君啊啊啊啊啊!”


蓝忘机飞身而下,蓝景仪手中捧着的灵识也飞回蓝忘机额间。他挡在众小辈面前,长剑回掌,带着一袭凌厉的剑风指向了眼前人。


然而土尘散去,借由些微月光和剑光,他们看清了,眼前的竟是一个七八岁年纪的流浪小儿。


那小儿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讶,猛地摔在地上,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蓝景仪啊的一声,指着小儿,“你!是你!”


眼前的小儿,正是他们上次夜猎遇到的小孩。


上次见到他,他分明长得还很白白净净的,衣服也是上好的品质,一张笑脸叫人看不懂他的想法。


可今天的他,却是一身的破烂,头发凌乱,脸上也脏兮兮的,跟个被遗弃的孤孩一样。


“怨气指引的人,就是你?”蓝忘机却是剑芒不收,直直看向小儿不断惊慌躲闪的双眼,琉璃色的眼瞳里满是不可违抗的威严。


“含光君,就是这个孩子不过他不是坏孩子他上次留给我们的怨气也是为了让我们先将蓝愿带回云深不知处疗伤伤好后可以再次找到他。”


一下子不带停顿地说了这么长的话,蓝景仪猛地吸一口气。


好在,好在没咬到舌头。


蓝忘机皱眉思索片刻,将剑收回鞘中,然没等他开口询问,那小儿却突然大哭起来,还冲他喊——


“爹!爹!……呜呜……爹!”


一种熟悉的尴尬感涌上蓝忘机的心头。


蓝景仪没忍住地“噗——”地笑出声,再被蓝忘机回头后淡淡扫视了一眼后,他突然觉得背后有点凉。


然后硬着头皮走到小儿面前,用手指抵住小儿的嘴,小声道:“嘘嘘!别乱叫!这可是含光君!含光君知道吗!”


然小儿却听不懂,依旧在哭爹喊娘。


蓝景仪也凌乱了,这孩子上回看见还聪明得紧,怎么这次跟傻了一样。


没一会,他们便从小儿零零散散的哭声中听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话。


“爹……爹爹没了……阿娘……阿娘你在哪……阿娘……阿娘你也没了……”


“是桐桐不好……你们快点回来好不好……桐桐要爹……桐桐要阿娘……”


“爹……”


“娘……”


哭声悲恸,引得蓝家子弟如同感同身受,纷纷都有着落泪的冲动。


蓝景仪却大惊,“你的爹娘不是上次见到的那两位吗?他们死了?”


原本依旧哭喊着的小儿突然止住了泪,怔怔地看向蓝景仪。


他喃喃道:“阿爹……阿娘……”


然后便哭得更伤心了,“不是……他们不是我爹娘!不是他们!是桐桐不好……是桐桐不听话……”


蓝忘机始终凝神观望着,然后用灵力在手中化出水镜,水镜中倒映出两张面孔。


“你的爹娘,是他们?”


小儿原本听了哭声,吸着鼻涕好奇地看着水镜的形成,当看到水镜里的熟悉面容时,先是一愣,然后像拨浪鼓一样摇起头。


“不是!他们不是桐桐的爹娘!他们只是长得跟我爹娘一样!桐桐的爹娘是很好很好的爹娘!不是坏人!”


水镜中的两张面孔,是蓝忘机方才在城内记住的,然后根据桐桐的面相,他大抵猜出来的。


蓝景仪却有些忍无可忍了,指着水镜,生气地喊道:“那你上次还笑嘻嘻地跟我和蓝愿说他们是你的爹娘!”


“我不认识你……我要爹娘……”眼见小儿又要哭起来,蓝景仪立马双手合十,“小祖宗别哭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你瞧瞧我,你真的不认得我?”


“……不认得。”带着哭腔,小儿摇了摇头说道。


背后的蓝家子弟面面相觑,“景仪,会不会是认错了?”


蓝景仪想都不想,立马否认:“不可能!我又不是老年痴呆!这孩子就是我和蓝愿上次一起夜猎时撞见的!”然后面向蓝忘机,底气十足地说道:“含光君!你信我!是真的!上一次,这孩子他走散了还是我和蓝愿一同送他回去的,那时候我们还在夜猎身上还带着伤,然后在护送的路上蓝愿就被袭击了!手臂上的疤就是这么来的!然后我们发现这孩子似乎天生吸引邪祟怨气体质偏阴,便打算下次见面就帮他净化驱邪,这孩子二话不说就从身上莫名分出一股怨气缠上蓝愿的手臂,说是下次可以通过那怨气找到他!”


“我们奇怪这孩子怎么年纪这么小却会引怨招灵,可没来得及细查,蓝愿受伤的手臂状态急剧变差,就只好送了这孩子到阳城城门口,见到这孩子父母后我们就回云深不知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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